|
〈社會關懷〉 東台灣器官移植推動者李明哲醫師 資料來源：網路新聞及李明哲醫師著作
台灣在器官移植上有非凡成就
台灣最早的器官移植手術是在民國五十七年（一九六八年），由台大醫院李俊仁教授帶領的移植小組完成了亞洲第一例成功的腎臟移植，這項成就，當時在全球也算是非常先進的表現，而此後台灣在器官移植手術方面，在亞洲地區一直處於領先的地位。
目前我們各種器官移植的之存活率約達79％~98％，在世界上已可與歐美並駕齊驅，改善許多需要器官移植者的人生。
台灣器捐人數2019年創下捐贈新高紀錄375人，由本人或家屬「主動」提出器捐的比率從過去64%，提升至71%，捐贈者生前有填具捐贈意願的比率從9%提升到24%，累計器官捐贈者5000多人，捐出的器官嘉惠了成千上萬個家庭，讓台灣器捐率在亞洲名列前茅。 一位剛畢業的菜鳥醫師，到花蓮慈濟服務了30年
在台灣東部，好山好水的花蓮，醫師好忙，並沒有比較輕鬆。東台灣器官移植的推手李明哲醫師，26歲時就到花蓮服務，30年歲月已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披星戴月的繞著病患轉。
30年前的花蓮，還沒有便利商店，晚上9點還沒整，大街小巷都熄燈了，當時的花東地區的醫療人力、物資、軟硬體皆非常缺乏，26歲的李明哲醫師，相信自己心裏的聲音，選擇到花蓮慈濟，一個偏鄉的地區醫院服務。
一位傑出的醫生，除了本身有很好的資質以外，還要有更多對自我嚴謹的要求，李明哲的太太蔡娟秀副教授就曾說：「他在當住院醫師的時候，他的宿舍，每個椅子所有的椅腳上面都是繩子，因為他在練習手術綁線，他要一直練習，或許他的成功是練習得來的。」李明哲自己在書中說：「我沒有比較優秀，我只是對自己比較嚴格。」此外，李明哲醫師認為，醫者除了聰明能幹，精力充沛外，更重要的是正直誠實。
在護理人員眼中，李醫師是個鐵漢但心地柔軟，早期人力不足的時候，他都能以病患的利益為最大的考量，隨時補位支援。花蓮慈濟醫學中心護理師徐淑華說：「我們洗器械，一個已經當到外科主任的李明哲醫師跟我們一起洗器械、收包布、拖地板，這是我看到的李醫師，做任何事，不作假。」
苦病患所苦，披星戴月的行醫路
因為苦病患所苦，是他致力於器官移植的緣起，一九九一年自台北醫學院畢業的李明哲，在花蓮慈濟醫院擔任住院醫師時，因為對血管手術有高度興趣，所以經常為洗腎病患做動靜脈廔管，因與腎友頻繁接觸的經驗使他深刻瞭解洗腎的辛苦，當時就想，器官移植或許能為他們帶來一線生機，因此，當慈濟醫院一九九五年成立「器官移植小組」時，他便加入團隊，先後在台灣肝膽外科權威李伯皇教授及完成世界首例肝臟移植的湯姆士史達佐（Thomas E Starzl）教授門下，學習各種臟器移植的技術。
一九九七年五月，李明哲完成首例腎臟移植手術；二○○三年二月，成功完成首例肝臟移植。雖然他現在也是桃李成蹊，但是醫生也是人，不是上帝，一路上他也數度面臨過許多大大小小的挑戰與挫折，李明哲說：「手術前的評估再怎麼精密，還是會有意外。」遇到棘手的問題，有時手術長達十多個小時，加上術後觀察、巡房……曾經四十小時未曾闔眼，還曾有過連續開四檯刀的不可能任務。
年年過年，他也幾乎沒法好好放假，有一年除夕時，李明哲開著車載著妻小，從高雄岳父母家出發北上回瑞芳老家，因為忙碌，很久沒回家了，終於盼到放假，可以和家人吃團圓飯，沒想到，一到老家，手機響起，「李醫師，那位車禍腦死病人的家屬，願意為他捐贈器官，你快回來吧！」李明哲二話不說，立刻搭火車回花蓮慈濟醫院，為捐贈者摘除器官，再將兩顆腎臟分別植入兩位受贈者的後腹腔，三檯手術做完時，已是大年初一，再確定受贈者術後狀況良好後，李明哲才再搭車回老家。
作為東台灣唯一的器官移植外科醫生，李明哲必須隨時待命，他說：「那是我的天職」，他沒有辦法選擇何時會有器官捐贈，而且病人的狀況不允許等，若不是真心奉獻的菩薩心腸所產生的強大能量及好的腦力、體力，怎麼有辦法這樣走過行醫路三十年？
李明哲說：「有些病患器官衰竭，必須移植才能活命。當獲得健康的器官後，身體機能提高，從被照顧者的角色，變成照顧人的人，家裏的活力又出現了，不但增加生產力，又可以減少整體醫療支出。」「有的病患重生後，人生觀也不同了，能為社會做更多的付出」
終於感同身受家屬捐與不捐的兩難
身為器官移植專科醫師，一切都要求「快」：快點說服家屬，讓他們在最短時間內同意捐贈；快點進行手術，提高移植成功的機率。但是，直到一位受贈者病患家屬的變故，讓他體會到器官捐贈者家屬的處境。
事情是這樣的：與他有良好醫病關係的前花蓮縣萬榮鄉公所課長蘇連勝，腎衰竭洗腎幾年後，由李明哲為他做腎臟移植，儘管移植給蘇連勝的腎臟在運作五年後因慢性排斥而失效，讓他又開始洗腎，但蘇家人仍對李明哲感激不盡。
去年五月時，蘇連勝在鳳林榮民醫院擔任護理師的的女兒蘇秀雯下班回家出了嚴重車禍，到院時已經腦死，蘇連勝與妻子想起女兒在工作上幫助病患聯絡器官捐贈事宜時回家曾跟父母說：「如果人往生了，把廢物般的身體捐給別人，才有意義。」蘇連勝和妻子想「如果醫師沒辦法救她，就讓她去救別人吧！」成全女兒生前的想法。
但李明哲接獲消息時，他愣住了，馬上趕到加護病房探視，他激動地對蘇連勝夫妻說：「怎麼可以！再等等、再盡力搶救吧！或許有奇蹟出現！」一時，不捨心情全湧上來，好像他自己就是家屬。
「以前若有腦死病人，家屬處在捐與不捐兩難時，李明哲都都會想「快做決定吧！再猶豫，器官都要衰竭不能用了！」然而面對蘇秀雯，他居然期待等一等是否還有一線生機，讓他對捐贈者家屬有更多的瞭解。後來蘇秀雯最終還是往生了，因為心、肝、腎等器官衰竭得太快，都不能用了，只能捐出心臟瓣膜和骨骼。
或許是因果循環絲毫不昧，善有善報，蘇連勝把女兒的器官捐出去後，又再次得到別人的器官，四個月後，符合蘇連勝的腎臟出現，李明哲再度為他手術，使他成為東部第一位兩次換腎的人。是捐者也是受者，蘇家寫下器官捐贈史上感人的一頁，而李明哲是最佳見證人。
最痛的領悟
在器官移植之路上，李明哲深刻體會到「無力回天」的遺憾，人，終究不是無所不能。
李明哲曾經經歷過手術過程非常順利，但病人的變化，遠遠出乎預料之外，雖極力控制，但仍然快速惡化。曾有花樣般少女的生命在他眼前逐漸消逝，幸運的是「病患雖過世了，家屬還是感恩李醫師」家屬還鼓勵他「你盡力了，這是他的因緣，謝謝你！打起精神來，還有器官移植者需要你照顧，加油！」雖然有家屬的諒解和鼓勵，但仍是讓李明哲幾乎崩潰，幾次在沒有人的地方失控痛哭，反覆想著——如果我再仔細評估、如果我再小心一點、如果我盡更大的力、如果……情況會不會改觀？
醫師不是神，即使累積了豐富的成功移植經驗、使他充滿自信，但他還是「戒慎恐懼，如履薄冰」。
與病患糾纏一輩子
李明哲要和的每一位移植病患「糾纏」一輩子，患者術後的追蹤輕忽不得，除了按時回診，舉凡要懷孕、出國，都要知會他。醫師要評估他們身體是否足以負擔？遠行時藥品帶足了沒？當地的氣候、衛生種種都要考量。
李明哲對醫護人員的「嚴苛」是出了名，因為搶救生命不是捏陶土，捏壞了可以重來，但是對病患，他的「親切」也是出了名的。他喜歡跟病患談話，不厭其煩地回答各種問題、處處關照。李明哲的專科助理師周桂君說，他再忙也會來巡房看病患，有時假日也來；有的人傷口狀況不佳，他還親自換藥。
病患和家屬則是把他當朋友，甚至視他如再生父母，有人在看診時，順手帶些土產給他，像剛採收的玉米、釋迦、柚子、芭樂……，或自己養殖的海產，也有病患家屬是開髮廊的，還邀他去店裡，免費幫他理髮。面對這些淳樸好意，使他常感窩心，「其實我只是盡我當醫師的本分而已，沒什麼了不起。要感恩的是器捐者和家屬，因為醫師再厲害，也無法『變』出一個器官來呀！」又說：「慈濟照顧許多原住民和低收入戶，不失在東部蓋醫院的初衷；我也願意奉獻一生中最精華的歲月給東台灣的民眾，不失我學醫救人的心願。」
醫者人生學習之路
李明哲也帶年輕的住院醫師，慈濟醫學院首屆畢業生、現為花蓮慈院第四年住院醫師陳景亮說：「以前實習時，他就很受同學歡迎，他戴個黑框眼鏡，酷酷的。但是開刀時，眼神專注、自信、篤定，散發出特有光芒。」「跟李醫師的刀，好像跟他去旅行，一刀劃下去，就好像火車開動了，要出發囉！他身手俐落，清清楚楚，宛如行雲流水，順暢無比，到了關傷口時，好像火車快到站了，大家都比較輕鬆，其實他是很好玩的『冷面笑匠』。」陳景亮說。
但是李明哲的脾氣是眾所周知的急，他動作快，別人若跟不上，他就會跳腳。陳景亮也曾挨罵，但被罵得心甘情願，「他自我要求很高，當然對學生要求也高。」協調護理師施明蕙、社工張美茹一致認為李明哲的脾氣很壞，但也說他現在改善很多了。
二○○一年九月，當慈濟的器官移植小組徵求協調護理師時，當時任職外科加護病房護理師的施明蕙表示願意承擔，讓許多同事跌破眼鏡，同事擔心的對她說：「跟著『李老爺』做事，你不怕死啊？」後來跟李明哲共事過程也曾挨罵過，但她認為李明哲是對事不對人，不會人身攻擊，還可以接受。如今兩人相處和睦，培養出非常好的默契。
社工張美茹剛開始跟李明哲接觸，因為不了解對方的工作需求，覺得李醫師很難相處，如果有「潛在」的器捐者，李明哲總會急切地問：「家屬同意了嗎？」站在張美茹的立場卻是，器官勸募需要時間跟因緣，因為我們的節奏不同，所以常有對撞。直到兩人到台東參加器官勸募教育訓練課程，她將自己扮演的角色和困難說出來，甚而當著眾人說：「我以前很不喜歡李醫師，因為他不了解我的困難……」李明哲上台，劈頭第一句話就說：「上天是很公平的，以前我也很不喜歡張美茹，因為她也不了解我的困難……」引起台下哄堂大笑。
工作中的磨合與共同成長，李明哲與施明蕙和張美茹成為東台灣推動器官捐贈的「鐵三角」。
社工張美茹發現許多病患經濟困難，買不起健保不給付的藥，李明哲多次自掏腰包替他們付醫藥費。張美茹說：「他啊，除了當醫師比較厲害之外，還真是笨！怎麼不曉得找我們社工。」後來李明哲知道可以透過社工申請到社福資源後，他更高興，因為可以受幫助的病人就更多更有福了！
或許幾十年或百年之後，器官捐贈已是家常便飯，人們記得也好，遺忘也無妨；李明哲，東台灣器官移植的先驅者，器官受贈者的救命恩人，也是器捐者無私大愛的見證人，他，締造了許多可歌可泣的「再生緣」。
|